Keith Griffiths是Aedas的主席、全球设计董事及创始人。
Aedas已经连续14年位列全球十大建筑设计事务所之一,业务范围覆盖城市规划、高层商业和住宅、机场和市政设施等各类项目设计。
随着土地成为城市中最有价值也最稀缺的资源,城市规划者和设计师的工作慢慢的变复杂。破旧与立新并进的中国,也已成为各类规划及发展理念落地的试验场。对于建筑设计行业而言,如何以“人”为尺度,真正让城市按照日常需求被设计,并服务于长远的未来,诸多从业者仍处于摸索平衡点的过程中。在Aedas主席及全球设计董事纪达夫(Keith Griffiths)看来,西方以人为本、注重文化的社区营造理念仍有颇多可借鉴之处,但他更期待在不久的未来看到开放、高密度、富有活力的“中国解决方案”。
Yi:YiMagazine
G:Keith Griffiths
Yi:欧洲的许多城市历史悠久,社区和街道看上去却充满活力,这是怎么回事?
G:最关键的是时间。建筑不是一门科学学科,我们经常出错。时间使我们也可以犯错、改正错误并思考问题。建筑本身也要随着市场、文化、环境和使用者的变化而变化,时间可以帮助塑造一个将生活和工作很好结合的成功社区。以伦敦的SOHO区和考文特花园为例,零售、办公室、住宅、酒店等各种业态集中在几平方英里的区域内,充满活力;每个人都有主人翁意识,因为很多家庭在这里生活了一个世纪以上;这里还有很强的文化意识。所以在拆旧建新之外,城市更新的关键,应该是保留一个地区的文化和日常历史,保留身处文化中的人。现有的建筑物、生活方式、街道格局、步行线路……这些都是城市的记忆。在我们前进的过程中,维护并持续发展城市结构是至关重要的,而不是将这些全部抹掉、从头开始。
Yi:在中国的大城市里,“城市更新”如今是个时髦的话题。你觉得目前我们对于这个概念有哪些误解,或者期待过高的部分?
G:在中国,“城市更新”这个概念可以有几种不同的阐释。比如在深圳,这是一个1980年代从零开始建设的城市,很多区域没什么规划。但是居住在这些旧楼里的人,对这座城市有很强烈的归属感,创造了强大的社会文化。所以在深圳的更新过程中,建筑物没那么重要,但要维护迅速发展的文化环境很难。另一种情况类似于伦敦的Regent Quarter的例子。那里的文化氛围不强,但是有非常浓厚的建筑文化。这里的人行道和车道很窄、很密集,社区风格的连续性很强。在更新过程中,我们重新利用了大部分原有的建筑,并加入了一些新的高层建筑。尽管再利用的建筑物质量不一定好,但它很可爱、很古朴、有历史、有魅力。那种可以在街对面向邻居挥手致意的感觉是不可思议的,也很难量化。城市更新的复杂性,就在于每个地方的情况都不一样。像上海这样的中国城市,可能会有从零售这种特定业态出发、高度针对性的解决方案,但城市除了市中心也有郊区,解决方案就有很大的不同。
Yi:在你的印象中,有哪些能将城市规划、商业理念和普通人生活需求结合得非常好的社区案例?
G:我觉得如此理想的结合案例是不存在的。在纽约、伦敦、巴黎,能找到很多将生活、工作、娱乐、文化、商业结合得很好的“低密度城市”案例。但中国城市需要的,应该是高密度、高层建筑更多的城市枢纽。在西方,一般城市的人口密度为每平方公里5000人;但在中国,城市的人口密度高达每平方公里2万至3万人。我们无法在一个平面上处理问题,但是我们应该10倍规模的人行道,那就需要在多个平面上解决。建造一堆塔楼、一个连通楼宇的平台,以及可以让人通行的购物中心,仅仅是处理问题的原始方法。未来的高层建筑物应该要将4至5层楼的低层空间开放出来,让它们不再是封闭的购物中心,而是开放露天平台的一部分。目前中国的一些商业区已经形成了高密度的高层建筑群,但缺少了文化和生活的元素,很难让人感觉自己属于这个社区。中国需要向全世界展示如何创造出高密度、摩天楼集中、可持续发展,而且具有文化意识、将工作和生活很好结合的城市中心,这是一个挑战。
Yi:城市规划常被认为是政府部门的工作,但城市的使用者是每一位市民。建筑设计师是如何通过设计,将这两个群体的想法与需求整合起来的?
G:在欧洲,城市规划的立法过程非常复杂,涉及到很多迭代、很多人和很多机构。尽管物业是开发者的财产,但社区有很强的发言权。土地为公众提供服务,公众就有权利对土地的使用发表评论。现在在许多国家,公众都拥有权利批准一块土地的使用方式,而不单单是政府。他们的意见是有价值的。所以对建筑设计师来说,最重要的也是在设计之前就展开讨论—这片土地需要什么?市民需要什么?只建一栋办公楼就够了吗?是否需要一个社区中心?需要更多零售品牌吗?引进本地品牌还是国际大牌?如果我们尽可能满足这一系列要求,那么自然就有了一个好的设计的具体方案,犯错的机会也更少,政府和公众都会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Yi:过去10年里,你所在的建筑设计行业发生的最大变化是什么?这个变化正在对行业内外的人产生什么影响?
G:我想分两个部分来回答。一方面,我们的设计方式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过去我们要尝试在二维的纸上画图创造三维的视角,但现在计算机慢慢的变成了一种真正的设计工具。我们大家可以在计算机中操纵空间、创建形状非常复杂的建筑物模型,并实现可视化。另一方面,在亚洲、在中国出现的机会性变革是高密度的高层建筑群。在设计城市方面,我们已不能再向西方学习,我们大家可以向西方学习文化和社区,但不能从设计高密度、高层建筑、多用途的商业城市的角度来学习。随着中国开始城市建设,它开始意识到问题并寻找解决方案,首先是新的建筑物类型,比如Loft;然后是新的建筑开发项目,比如商业综合体。将人们聚集在一个高密度城市里,让他们愉快地工作、生活和娱乐,并使他们感到幸福,其实就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目前用来处理问题的工具格外的简单,就像使用石头的山顶洞人一样,但问题本身是更为复杂的。
Yi:对于未来的城市生活,你最关注哪个方面?
G:可持续是一个整体问题。当我们设计可持续建筑时,必须回过头来讨论能源是如何被消耗的。高层建筑利用钢铁和混凝土建造了巨大的框架,这是巨大的能源消耗,所以必须延长建筑物框架的常规使用的寿命,以便对其实施改装和调整;此外,未来需要更多开放的、互相连接的、多用途功能的建筑,建筑物的基础部分往往是变化的关键。所以在可持续建筑的设计过程中,首先要确保设计的框架具有适应性。建筑物的运营成本也很关键。办公楼中的照明曾经是我们最大的烦恼,因为它在耗能的同时会产生大量热量,还需要冷却。有了功率很低、发热量很低的LED灯之后,这就不是问题了。比如外墙部分的玻璃,如何在保证照明和通透性的情况下,进一步提升隔热性?再比如朝向,朝西的建筑往往会很热。实际上,中国是全球唯一一个对建筑物朝向要求严格的国家,所以,这可能是个好的开始。
建筑是城市的主体,运用可持续设计理念和环保新型材料为建造低碳环保型的未来之城提供了可能性。